窗外的風景
從來窗戶是房子的眼,房子裡的人是心臟;心想往哪裡張望,窗外的風景就會跟著調整方向。
不記得何時開始,我愛看窗外。小小的人,因為被診斷為重度自閉症和多重障礙,三歲起就被送去讀特教機構。媽媽把我留在那棟堅固的三層樓的建築裡,轉身離去的瞬間,我就開始嚎啕大哭。我不想配合老師們的指令,照著牆壁上的照片與圖示做各種生活自理的訓練。同學大都像我一樣「不擅言詞」,卻也讓我感受得到、他們對我製造的恐怖噪音的嫌惡,有一次就在我的臉上留下了「五指山」的痕跡。
每天的下午三點半,陸續開始有家長來接孩子,我就會站在靠門邊的窗前,乖乖地等待。因為窗戶太高,要爬上小椅子,才能看到外面。外面, 還是房子,被不鏽鋼的窗棱隔出來的房子。我只能看見對面大樓的牆、陽台和窗戶。可是兩棟大樓之間,就是那條只可供一台車開進來學校的窄路。 媽媽通常會晚點來,以便車子較易開入。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我趴在窗台上,一直想著窗下的小路 ,有沒有開進來那台熟悉的車;看著對面的牆, 陽光越來越傾斜,與紅磚的牆顏色越來越調和。陽台上開始有一些人影出現,到對面的陽台上收衣服、拿東西,我終於耐不住性子,又開始放聲大哭,一直哭到媽媽來……
讀了三年特教機構,這樣的窗景重複了近一千個日子,心中的等待延伸到窗外,很遠。對面的陽台種了什麼花,養了什麼鳥,我都不記得了,只有那紅黃的牆被窗棱畫成一格一格的長方形,點綴著模糊斑駁的光影,裝在眼裡、慢慢地傾斜。
離開那間學校,窗外仍是我常凝視遠眺的處所,卻不再那麼侷促與單調。車水馬龍的喧囂、霓虹燈光的閃爍、春華秋實的更迭,紛紛來窗景裡入畫--- 可以近,可以遠,可以靜,可以動,可以傾聽,也可以與之對話。我也變得更愛看窗外的風景了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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